“在中国推行产业营商环境优化的过程中，政府应始终注重市场机制的发挥，始终尊重市场主体的作用，始终以产业可持续发展作为重要的战略目标，要对企业进行少干预，不要过度服务。”

 日前，在2024产业营商环境建设大会上，北京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博导，北京大学产业与文化研究所常务副所长王曙光出席，并围绕“产业营商环境跟中国制造业转型”主题进行发言。以下为演讲部分实录：

 非常高兴能够再次来到中国制造之都台州，今天我的演讲题目是关于产业营商环境跟中国制造业转型。

 中国的整体制造业转型演变经历了三个重要的历史阶段，分别是中国制造业全面奠基的阶段（1949-1980年）、全面崛起和逐步融入全球化的阶段（1980-2020年）和中国工业化的深化转型跟全球引领的阶段（2020-2050年）。当前，中国必须创造一种具有中国特色的新体制，为中国构建“政府-市场经济学”提供丰富的实践样本。这一具有中国特色的“政府-市场经济学”的深层逻辑，是要创造一种“国家逻辑-资本逻辑-市场逻辑-产业逻辑”深度兼容耦合的弹性体制，这就是中国面向未来几十年“制造强国建设”的新型举国体制的核心。

 下面分别来探讨这四大逻辑。第一，资本逻辑，追求利润最大化，追求国内外的市场占有率、市场话语权和定价权，是利润、扩张、占有的逻辑。在这个过程中，国家要提供重要的产权保护和司法支持，这就是一个法治社会对市场微观主体的基本承诺。第二，市场逻辑，它推动各类资本的自由公平竞争，为各类资本提供竞争平台和竞争机制，在竞争中抵制垄断、激励创新，实现市场中的资源的有效配置。建立统一大市场，是各国实现工业化的基本制度前提。第三，国家逻辑，为市场竞争和微观主体运行提供法治基础，统一市场和制订市场规则，提高整个社会的资源整合效率，并利用自己的优势弥补市场缺陷，提供公共品克服市场失灵。同时，国家还可以通过自己的战略规划，推动产业的超常规发展和转型升级。第四，产业逻辑，它是介于国家逻辑和资本逻辑之间的中观视角，强调产业链的互补、产业自身的不断升级迭代和技术的创新提升，它内在地要求建立一个有利于产业技术发展的“创新共同体”。
 

 这四个逻辑既有矛盾也有互相统一，我们要创造四大逻辑深度兼容的弹性体制，既要鼓励资本的有效扩张，又要避免极端资本逻辑下的资本垄断；既要发挥政府在市场基础设施和产业发展中的积极作用，又要避免传统计划经济体制下过度的国家干预，警惕看得见的过度干预带来的消极后果；既要充分发挥市场配置资源的机制，也要避免极端市场自由主义下的不公平竞争；我们还要有效弥补市场失灵，从而建立一种弹性的市场社会主义的新体制。

附图 北京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博导

北京大学产业与文化研究所常务副所长王曙光

 我最近一篇文章谈到产业营商环境的六要素，第一是宏观环境，它决定了一个地区为产业发展壮大所需要的一些基本条件；第二是制度环境，指一个地区为产业发展所准备的行政体制和产业政策等方面的环境要素；第三是产业生态环境，指一个地区在产业发展方面所形成的生态体系；第四是市场环境，是一个地区为产业发展而准备的市场总体交易环境和要素；第五是人文环境，指一个地区为产业发展所准备的历史和人文条件，是地区软实力的体现；第六是国际化环境，指一个地区为吸引企业投资和产业发展而准备的对外交流条件。

 6大产业营商环境要素是互补的，需要市场和政府同时发挥作用。政府在推动这些产业营商环境建设和要素建设的时候，要从企业发展、市场发育和产业扩张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合理引入各种要素，建立各种交易平台，从而增进市场功能，推动产业积聚与产业链完善，为整个地区的产业发展和市场竞争提供优良的条件。

附图 现场演讲照片
 

 下面我谈一下优化产业营商环境的三种思维，包括链式、台式，网式。首先是链式思维，即从整个产业链的角度考虑上下游企业之间的交易关系，寻找阻碍这种交易关系发挥作用的症结所在，有针对性地补链、强链和延链。比如浙江的链长制和后来的双链长制，就是把龙头企业跟政府一起来做链长，为产业链的补链强链工作提供了强大的支持，为中国在产业链不确定情况下的发展提供了很好的机制。

 其次是台式思维，它更强调超越产业链条而进行平台建设和平台创新，为域内的不同产业集群和产业链搭建各类要素交易平台和支持平台。我认为台州经验就是典型的台式思维，为了加快建设再生金属产业，台州提出两个千亿目标，建成国际再生金属交易中心，搭建线上交易系统，以“国企控股+龙头企业”模式成立台州国际再生金属有限公司实体市场，构建了国际一流的、完善的线上线下再生金属交易和碳交易平台，并通过战略合作、产业基金提供了有力的产业支撑。

 第三个是网式思维，就是将产业的生命周期和科技水平等产业性质指标作为横轴，将产业支持的政策体系（基础设施、财政税收、科技创新体系、教育体系、政务体系、人文支撑、金融体系、人才体系等）作为纵轴，针对不同生命周期企业、不同产业性质企业、不同科技水平企业，打造网络式的产业营商环境的支撑体系。

 这三种思维在发展过程当中要齐头并进，互相融合。我们既要重视产业链的补链强链，又要重视各种市场化的交易平台和支持平台的建立，同时也要结合企业的生命周期和技术水平等特征进行系统集成式的动态扶持。

 综上所述，在中国推行产业营商环境优化的过程中，政府应始终注重市场机制的发挥，始终尊重市场主体的作用，始终以产业可持续发展作为重要的战略目标，要对企业进行少干预，不要过度服务。如果我们在产业营商环境建设当中针对某些企业一企一策过度服务，将会破坏市场的自由竞争。我们应该把国家、市场、产业、资本四大逻辑结合起来，以区域发展为愿景，以人民幸福为唯一追求，在推动产业营商环境优化的过程当中，提升整个地区的经济、社会、文化综合发展水平，不要急功近利。我们要强调发挥以各种行业协会等为代表的中观行为主体的作用，比如说工商联，他们在宏观的国家跟微观的企业之间承担中介作用，要成为区域产业营商环境优化的主力军。